生活中的增强现象
我在前言讨论到史金纳的理论时,提到叔本华曾说:「每个创新的观念会先被人取笑,然后被人大肆挞伐,到后来才会被视为理所当然。」我认为观念的演化还有第四阶段 --- 不但被人接受,同时也被理解、珍惜及利用。正增强的概念便是逐渐走入第四阶段,尤其出现于成长于史金纳理论风行年代的人们,这些五○年代出生的人毫不戒惧或抗拒地接受了正增强和塑形法,如同今日的小孩轻易接受计算机,尽管他们的父母或许仍恐惧计算机,这些人与前辈分享技巧,并用热情感染周遭的人。以下是一些令我振奋的例子。
增强之于运动
根据我的观察,多数团队运动(例如美式职业足球)的训练方式仍维持十分传统的原始作法 – 经常予以剥夺、处罚、偏颇、言词或精神摧残,不过个人运动项目的训练似乎正历经剧变,事实上我正是因这个剧变的征兆才着手撰写本书。我在纽约威彻斯特郡的一个晚宴上被安排坐在女主人的网球教练身旁,这位年轻的职业球员来自澳洲,他对我说:「听说妳以前训练海豚,妳知道那些史金纳的理论吗?」「是啊!」我回答。「那请妳告诉我哪里能买到史金纳的著作,我希望成为更棒的网球教练。」我知道当时并没有这样的书,至于为何没有的原因我至今依然不解,不过我决定自己写一本,于是才诞生了本书。同时,还有一件同样让我不解与惊讶的事:眼前这位教练(想必还有一些像他一样的人)竟然完全明白自己需要什么,这意味着有些人已经有了增强训练的概念,而且还想了解更多相关信息。当时我居住于纽约市,为了纾解困于家中、甚少活动的都市生活,也为了满足一下训练师的好奇心,我开始去上一些运动课程,包括赫赫有名的运动课程,也包括回力球、航船、滑雪(滑降滑雪和越野滑雪)、溜冰和舞蹈。出乎我意料的是,除了一位讲师(运动课程讲师)使用传统恫吓和嘲弄方式激发行为以外,其他人都运用适时正增强的方式,也常运用十分高明的塑形技巧,这与我早期学习运动(芭蕾、骑马和学校体育课)的记忆大为不同,我从来不曾在运动上表现出色,而且对每一项都既爱又怕。以溜冰为例,我幼时到一间很成功的大型溜冰学校上花式溜冰课,讲师示范方法之后就让我们自行练习,直到我们做出动作为止,讲师一边纠正我们的姿势和手臂位置,并且告诫我们需要更努力。我从来学不会多数花式溜冰招式的入门技巧(外刃滑行)把重心放在左脚冰刃外侧,向左滑出圆圈,所以我一直无法进步。现在我到纽约一家由奥运教练管理的现代溜冰学校试上几堂课,旗下员工无论对成人或小孩都使用相同的教导方式 –不责骂也不催促,只要看到一点儿成绩即立刻提供增强,那里有许许多多可以创造出成绩的机会,从跌倒后如何站起来的基本技巧开始,所有溜冰须知的技巧都分解成容易达成的很多小小阶段性塑形步骤。想以单脚滑行?很简单,用力把自己从墙边推开,先以两脚滑行,再抬起一只脚,只要很短的时间就好,把脚放下,然后换抬另一脚,然后再重复所有动作,这次把脚抬高稍久一点,依此类推,整个入门班的学员包括力气较弱的人、站得不太稳的人、很年幼的孩子和年纪很大的长者,十分钟内全都学会了以一只脚滑行,大家脸上都带着甚为惊讶和欢欣得意的表情。我甚至没意识到他们在第二堂课塑形出来的「剪冰」动作治好了我幼时的平衡问题,一直到我在课后自行溜冰时能够自在快活地以外刃滑弯时才察觉到这一点。我的改变还不止如此!到了第三堂课我便能够作旋转动作(真的和电视上看到的溜冰选手动作一模一样),以及灵巧的小小跳跃动作,这些全是我幼时不敢奢望做到的动作(起初塑形这些动作时是靠着墙练习,真是极富创意的方法!)原来事实的真相是,学习这类技巧的困难并非来自体能,而是缺乏好的塑形步骤。另一个例子是滑雪。玻璃纤维滑雪板和滑雪靴的出现让一般大众也能接触滑雪运动,不再仅限于厉害的运动员,但真正让大众出外滑雪的原因在于教授滑雪的方法,初期利用短的滑雪板塑形出必要的行为(减速、转弯和停下来,当然也包括如何跌倒和站起来),透过一连串容易达成的小步骤训练,并以正增强物予以标定。我曾到过科罗拉多州的滑雪胜地亚斯本,遛上了三堂滑雪课就滑下整座山,同班滑雪新手中有些精力充沛的人在训练一周后即能挑战中级难度的坡道。教学成效迅速的教师一直都零星存在,但我认为过去一、二十年间的改变在于,迅速产生成效的教学原则已逐渐融入标准教学策略中:「不骂学员,按步骤从一做到十,每达成一个步骤即予以称赞增强,只要照着这么做,多数人只需三天就能上山滑雪。」当多数讲师利用塑形和增强收到迅速成效时,其他讲师为了竞争工作市场,自己也必须改用新的教学方法。若每项个人运动都出现这种现象,它或许就是形成现今所谓「健身风潮」的关键因素,它让运动技能的学习过程变得好玩又有趣。
增强之于经营
在美国,劳工和管理阶层在传统上居于对立角色,美国商业文化的同舟共济概念一政不是很普遍,商业常规作法似乎注定双方尽可能设法只受不施,这从训练的观点来看当然极其愚昧,而且有些管理阶层也倾于实行其他作法。60年代很流行「敏感性训练」等社会心理方法,它教授主管理解同侪和员工的需求与感受,人们或许倍受启发,但却仍不知道如何处理员工问题。企业的现实面在于,大家的职位有高有低,有人下令、有人执行,在我们的国家里,工作的情境多半不像家庭模式,也不应该走家庭模式,因此家庭式人际问题的解决方法便不合用。最近在商业新闻及期刊不断出现一些从训练角度出发的管理作法,这些运用增强的作法有的富含创意、有的高明至极,举例来说,一位管理顾问建议,当必须部分裁员时,先找出工作表现最差的百分之十和最佳的百分之二十,然后解雇那群表现最差的人,但必须记得告诉另一群表现最佳的人,他们之所以被留下来是因为工作表现优异。这真是个「敏感」的建议!在这种人心惶惶的时期,这个作法可以省得最佳人名夜里失眠而且也发挥相当大的增强效果,除此以外,它也可能激励表现中等的人追求他们眼前所见的增强物,或者避免成为表现最差的那一群人。有些管理技巧的设计围绕在真正能使员工感受到增强的事物上 – 注重什么对员工有用,不只注重什么能够赚钱。对于中年的中阶主管而言,他们的增强物可能不是升职,而是较有趣的工作任务,因为他们可能无法胜任新职位(或因为必须举家搬迁而不想要新职位)。有家计算机软件公司基于烟雾微粒可能会使产品受损的好理由,发给不抽烟和戒烟的员工现金津贴。而其他增强物的使用扩及到自由选择上班时间(「弹性上下班系统」,尤其受到职业妇女的欢迎)、在自我管理的生产团队里工作、以完成的工作换取奖励(而非以工作时数)。缩减开销和加速产能的计划方案实质上只企图迫使劳工不再表现得和目前一样糟,它的成效远不如一些协助劳工表现更佳再予以奖赏的计划方案,运用正增强的企业常在营运跌至亏损底线时收到成效。向来以员工福利极为完善着称的达美航空公司即为一例,公元一九八一年经济衰退期间,达美航空虽然负担营运损失,但它仍不愿解雇旗下三万七千名员工中任何一人,每人还反倒加了百分之八的薪水,在这种长期建立起来的正增强风气下,达美航空的员工们集资为公司买了一架价值三千万美元的新波音七六七客机,反过来对公司作了一次增强动作。
动物世界的增强现象
在本书中我不时提及增强理论发挥的作用,它让专业动物训练师能够使无法以暴力训练的动物建立起行为,牠们包括猫咪、美洲狮、鸡、鸟和鲸豚。增强式训练开启了通往新发现的领域,而我相信这个探索之旅才刚起步而已。训练动物时不必先想好要动物做什么,是增强式训练的好处之一,你可以增强任何一个牠刚好自行出现的行为,再观察它可以演变成什么行为。没有人妄想斑海豹会「说话」,但是新英格兰水族馆研究生贝兹?康斯坦丁注意到一只因救援而来的斑海豹「胡佛」能够发出类似人话的叫声,于是她利用鱼作为增强物针对胡佛的叫声进行塑形,很快地胡佛已能「说」很多话。「向这位小姐打个招呼吧! 胡佛」胡佛以低沉喉音,清楚地说出:「嗨啊!甜心,哈 --- 尔 --- 呀?」听到牠这么说很好玩,这个现象也引发哺乳动物学家和生物声学专家进行科学研究的兴趣。对我这个行为生物学家而言,增强式训练最有用也最棒的地方在于它开启了通往动物心智的窗口。动物不具有心智或感觉的否定性说法已经盛行数十年,这种说法或许很「健康」,去除了诸多迷信、过度解读(「我的狗懂得我说的话。」)和误判的情形,可是一批由康拉德?劳伦兹博士带头的行为学家指出,动物具有不同的内在状态(生气、恐惧等),透过极为清楚的姿势、表情和操作表现出来,这些都可被辨识及解读。
当训练者和动物彼此看得到对方,而且双方都受到保护。无法作肢体接触或伤害对方(动物在笼内或栏内,而训练者在笼外或栏外),那么这只动物便可以自由表达任何训练互动时所引发的内在状态。动物里常会因此开始向训练者表现出因此产生的社会性行为 – 这些讯号可能是问候行为,也可能是大发脾气,如果对某个物种一无所知,却知道这些动物对不同训练事件出现的经常性反应,那么从半小时训练当中所了解的社交讯号可能比花一个月观察牠与同类互动要来得多。举例来说,如果我看见一只海豚跳到空中,池中也有其他海豚,在牠入水时溅起了很大的水花,这时我只能推测牠为什么这么做;但是如果在训练过程中,因为我没有增强一个过去牠一直被增强的行为,而海豚跳到空中,入水时溅起硕大水花对准我,让我从头到脚全身湿透,我就可以有些肯定地说,这种跳高溅水的行为可能是种挑衅表现,而且效果也很好。能够解读的行为还不止如此。参与简单塑形过程的野生动物可以让你惊鸿一瞥牠们的倾向,或可称作「物种性情」,意谓动物面对各项环境挑战时,不只单一个体,而是该物种的所有个体都倾于出现的应对反应。我在国家动物园教导管理员如何作训练时,我使用许多不同物种作示范,我站在围栏外,围栏内的动物可以自由活动,我利用哨音作为制约增强物,并且丢入食物,结果一只北极熊极其坚持固执,由于牠坐着不动时凑巧意外获得增强,于是牠开始坐着不动,不断望眼欲穿地流着口水,死盯着训练者看,长达半小时以上,只期待着获得增强,对这种在浮冰上追踪海豹维生的动物,如此的固执和耐性可能具有重要的活命价值。无论大象对平时习惯的操作员多么温顺服从,我作梦也不会妄想进入国家动物园的大象栏舍里,不过有了管理员吉姆?琼斯的协助,找曾隔着护栏和一头年轻雌印度象「仙提」进行了两次「自由发挥」训练。我决定塑形牠丢飞盘,我们先从拾回飞盘开始,仙提立即开始与飞盘玩一○一件事的游戏,尤其会用它制造声响(吉姆告诉找大象喜欢制造声响)。仙提用飞盘制造声响的方法是先用鼻子抓住它,再用它拍敲墙壁,或像拿着棍子的小孩一样在护栏上拖动飞盘发出噪音,或把它放在地上,再用脚把它推来推去,我看得很开心,牠真是很好玩。仙提很快学会把飞盘拾给我,用来交换一声哨音和水桶里的零食,牠也很快学会只要牠站得离我稍远一点,我就必须把身子伸进去一些才拿得到飞盘,当找没上当时,牠重重给了我的手臂一击,吉姆和我都因此大骂牠(表示我们不赞同这个行为,大象会尊重这个讯号),牠则又开始把拾回做得很好。但接下来牠却假装不记得如何把胡萝卜拿走,牠整整花了一分钟,一边用鼻子碰触着我手上的胡萝卜,一边还别有用心地探入我的水桶看,想让我了解牠偏爱桶子里的苹果和地瓜。当我开始给予牠偏爱的增强物,证实自己脑筋不差又会顺着牠时,牠立刻故技重施,用鼻头碰碰触触,又别有用心地瞥我一眼或与我四目相接,试图要我打开栏舍的挂锁,大象不只是有点儿聪明而已,牠们实在聪明得惊人。
许多动物在塑形训练中都会表现出物种性情。有次我因为不慎而没有增强一只土狼,结果牠没有生气或放弃,而是展现牠的魅力,来到我面前坐着,咧嘴咯咯笑着,活像个披着毛皮的钱宁?卡森(美国老牌脱口秀主持人)。我也曾在塑形一头狼绕过活动场树丛时犯下相同错误,错过应该增强牠的时机,结果那头狼转过头与我四目相接,若有所思地瞪着我很久,然后跑走,直接绕过了那个树丛,我便把身上所有的食物给了牠。那头狼刚才衡量了情势,也许牠的判断是,我继续看着牠所以训练应仍在进行中,而牠也冒险孤注一掷,看看是否猜得对。真是喜欢冒大险的动物,土狼如果是搞笑的喜剧演员,狼可比是冒险犯难的北欧维京海盗。有些时候动物可能完全明白增强是怎么一回事。国家动物园的玛兰妮?庞德负责园内的巨猿,她着手增强了黑猩猩「汉姆」的多项行为。有天早上,汉姆把牠的食物全收集起来但并没吃掉,玛兰妮猜测牠可能想带到户外吃,当汉姆看到玛兰妮终于要去开门放牠出去时,牠很清楚该做什么 --- 牠递了一根西洋芹给她。我能够体谅生物学家为何想在毫无干扰或干预之下观察动物的自然行为,而有些人也因此反对训练,认为它极度干预行为;我也能了解(尽管我无法同理体谅)实验心理学家为何回避只有观察记录却无数据支持的动物相关结论,不过我仍深信塑形训练是结合两方研究策略的有效方法,而且如果野地或实验研究工作者无法或不愿采用这个工具,他们或许会错失重要的发现。
想要进入人类封闭起来的心灵世界,善加运用塑形和增强可能极为重要。我的朋友贝佛莉是一家多重障碍儿童收容机构的治疗师,机构儿童若非又聋又盲即瘫痪弱智,她制作了一个可依麦克风声音变换闪动模式的彩灯装置。一名脑性麻痹导致瘫痪弱智的孩子「黛比」终日躺在床上了无生气、一动不动,她第一次看到这些灯时就大笑了起来,她听见自己的声音被放大,看见亮灯数目变多了,立即学会了只要继续笑和出声,她便可使彩灯「跳起舞来」;由于发现了黛比有能力使这个有趣事件发生,这名治疗师才有可能开始教导黛比如何沟通。另一个孩子出生时即缺少部分头骨,必须永远戴着保护头盔,大家一直以为他全盲,因为他只摸索着移动,而且不曾对任何视觉刺激出现反应。贝佛莉鼓励他对着麦克风出声,好让他听见自己的声音被放大后而获得增强,接着她发现这个男孩也会转头朝向彩灯的闪光,而且为了让灯光跳舞,他发出声音的时间越来越久,事实上他是看得见的,这时机构人员知道,他们有了一个全新的「频道」可以沟通并协助这个孩子。但是这个特殊的训练玩具在机构环境之下被束之高阁,理由是贝佛莉只有硕士学历,不应该带头施行创新的治疗方法,没有研究报告证实彩灯对多重障碍的孩子有所帮助,事实上这个违反既定规范的新作法还引起了机构其他人员的嫌恶。但是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增强式训练可以带来许多启发 – 它不但启发了训练对象,也让人多加了解训练对象,有时只要几分钟的训练就可以出现这些启发现象。
增强之于社会
有些人可能会认为,行为学者似乎向来宣扬人类所有行为都是学习和制约的产物,而且每个「生了病」的人(无论是好战或长疣)都可以透过适当的增强方式「治愈」。事实当然不是如此,行为是综合外在和内在反应(无论习得或天生)的结果,个体行为是天生的,每位母亲都明白这一点(生物学家曾证实个体行为甚至出现于昆虫身上)。此外,我们的行为和感受有极大部分是我们这种社会性动物演化的结果,包括喜欢合作、善待他人的倾向(「互惠利他行为」),也包括有人践踏我们的想法或土地时表现攻击反应的倾向(「领域性行为」),然而每个人在某时某刻出现的行为或说出的话可能也视当时生理状态、过往经验或未来期许而定,人饿得半死或患重感冒时的行为可能相当不同于状态舒适时的行为,无论其他影响因素存在与否。
因此,增强法并不是无所不能,我认为这没什么不对。在我的想象中,我们对行为的认识有如相互交集的三个圆,一个圆代表史金纳博士等行为学者以及有关学习和获得行为的所有知识,另一个圆代表劳伦兹博士等行为学家以及行为演化的所有相关知识,第三个圆则代表我们尚未透彻了解的行为(例如游戏行为),每个圆都有一部分范围与其他两个圆交集。由于社会不只存在交互增强的关系,有些在集体情境下施行的社会学增强实验获得了褒贬参半的结果;举例来说,在阶级性社会团体(监狱、医院或少年感化院)使用增强法时,使它效果不彰的人可能正是给予增强的人。有位心理学家朋友向我描述过一个针对感化院少年使用的代币系统,它的先导计划成效显着,但是移至另一个机构施行时却一败涂地,甚至产生了不和及抗拒。结果发现机构负责人员确实依照指示增强少年上课等好的表现,可是他们发下增强代币时却没有面带微笑,这个小小失误被那些男子气概十足的少年犯视为羞辱(我认为这的确是正常反应),于是整个计划终告失败。
人们一直以来都把增强法应用于个人及团体身上,目的不只是培养特定行为,也用来建立符合社会价值观的个性(例如责任感)。个性通常被视为天生,不过它也可以被塑形,诸如创造力就可以被增强;我儿子麦克读艺术学校时住在曼哈顿区的一处阁楼,他从街上检来一只幼猫,对牠增强了任何能逗他开心的「可爱」行为,我不知道那只猫心中如何定义牠自己的可爱行为,不过牠因此成了一只最不寻常的猫 –直至中年依然胆大、专注、忠心,而且举手投足间尽是令人惊喜的表现。我们在海洋生物世界曾塑形两只海豚的创造力(这个实验已被收录在许多书籍中),作法是增强任何从未被增强过的新奇行为,这两只海豚很快抓到要领,开始(发明)相当有趣的行为,竞相出现越来越奇特的行为。一般说来,即使在动物身上,创造力或想象力的多寡亦可能因个体而异,但是训练可以「改变」每只动物的创造力曲线,因此无论牠原先拥有多少创造力,任何人都可能让它提高。
社会体系(尤其是学校系统体系)有时会因为压抑创造力(而非予以鼓励)而受到批评,我认为这类批评尽管有理,但社会偏于安于现状的倾向也是可以理解的。那两只海豚学会发挥创意的重要性之后,牠们变成了确确实实的捣蛋鬼,打开栅门、偷取表演器材并且发明淘气的招数。喜欢求新求变的人,本质上即无可预测,或许社会只能容许这类人存在一定的比例,要是所有人都和那些创意十足的海豚一样,什么事情都别想办了,于是个体创造力常受到遏阻,以利集体模式的出现。或许挑战这种趋势所需要的勇气有助促成改革人士的成功吧。
我认为增强理论对社会的重大影响并不在于改变了特定行为或特定机构,而是在于接受正增强后所产生的个体影响。增强就是信息 --- 这个信息告知你哪个行为有用,如果我们拥有信息,懂得如何让环境增强我们,我们便能控制环境,不再任它为所欲为,事实上就某些层面来看,我们的演化适应度即取决于这类成功控制。因此,训练对象喜欢透过增强法学习的原因并不是为了显而易见的理由、获得食物或其他奖励,而是因为牠们能够实际获得一些控制环境的能力。而人们喜欢利用增强法改变其他人或动物的行为则是因为获得的反应非常令人有成就感,当你看到自己协助达成的成就使得动物变得活跃有精神、小朋友眼中闪耀光芒、人们变得自信耀眼时,这个景象本身就是极具威力的增强物,这种得到好成果的经验绝对会让人像上瘾般,再多也嫌不够。
增强式训练有一个令人难解却极为重要的必然后果 --- 它会增进训练对象和训练者的感情。我在海洋生物世界工作时曾目睹多次,经过标定讯号(哨音)和食物增强物的塑形训练之后,野生海豚突然变得相当温驯,允许人类拍抚并且寻求社交注意,完全不必特别让牠习惯手或训练牠出现这种行为。我也看过马匹发生这种现象,有时只要训练一回即会发生,我甚至也在多种决不可能驯服或作为宠物的动物园动物身上看过这种现象,这些动物表现出的样子就好像牠们爱上训练者了。训练者也很快发展出情感,我想起大象「仙提」和那匹狼「迪亚坦那」时仍怀着敬重之意,我甚至偏爱那只脑袋不太灵光的北极熊,我相信这是因为成功的训练互动使得参与者彼此成为类化后的习得增强物:对训练对象而言,有趣、兴奋、有所回报、愉快满足的事件都源自训练者,而对训练者而言,训练对象的反应既有趣又有成就感,于是两者产生了相互依附的真实情感,它并不是一种依赖,只是情感依附,双方在生命过程中是共同作战的伙伴。
在人类关系的层面,善加运用正增强可能出现深远的作用,它可以发展并强化家庭的归属感,巩固友谊,带给孩子勇气,教导他们发挥想象力,而且他们日后也将拥有高超的增强技巧,这将成就美妙的性爱关系,毕竟在某种程度上,性爱是一种交互给予正增强物的关系,如果两人都是增强对方的高手,他们很可能便是一对神仙伴侣。善用增强法的意思并不是「不加选择」或「从不拒绝」地随便给赏,人们的确会陷入这样的错误迷思。有次我看见一位母亲在街上推着婴儿车上的学步幼儿,我注意到每次小孩开始吵闹,这名母亲就停下来,拿出一小袋健康零食(葡萄干和核果)给小孩吃,然而小孩的样子看起来并不像是肚子饿,有时还会推开她的手,虽然她设法做正确的事,但是她正认真尽责地增强孩子的吵闹行为,她并没有检查孩子衣服是否皱起来没穿好,或孩子是否可能有其他不舒服的地方才吵闹。
没有人能完美无缺,我的提议并不是要大家必须时时刻刻想着增强,而是建议大家改以正向反应进行人际互动,取代残酷刻薄、激烈争辩、退缩不参与等普遍出现于许多家庭和机构团体的反应,这个改变不仅将影响互动的参与个体,也像水滴引起的涟漪一样,向外扩散影响所属的社群。就我看来,美国社会尽管拥有各方面的自由,它却是个惩罚性社会,我们背负加尔文主义人性本恶的重负,影响我们所有制度和多数看法(无论个人的背景差异)。改采正增强可能带来惊人的转变,一九八一年,一个极想留住好教师的亚利桑那州小镇设立了基金会,它向地方人士募款,由学校教职员和小区人士票选五名最佳教师并授予奖金,有时金额几近一个月的薪水,颁奖仪式在高中毕业典礼上举行,而且学生也自发地起立鼓掌,向获奖教师致意。这个计划进行到第三年时,学生和教师似乎都同样受益,当地由不同人种、族裔背景和贫富阶级构成的学生出现了高于全国平均的学术评比成续。
这个故事让我觉得意义重大的地方并不是他们用来增强优秀教师的方法(虽然这个主意不错),而是它成了新闻,而且成了全国性报导,此时此刻我们的文化视正增强为一种新奇主张,不过它很快成为众所接受的主张,较少被当成实验或狂想了。
这种转变可能会花上一代、两代或三代的时间,现在正增强已结合许多理论,而这些理论让我们能够在问题出现时进行分析,我推测时间将证明正增强概念传播力极强,不会受到压抑,但我料想多数行为学者的意见应该与我一致,都想不透为何得花这么久的时问。
人道主义者反对大部分的行为学论,或许因为它暗示社会上所有事物可能都受到人们心怀意图的操作,而且本该如此(其实多数事情已是如此 --- 只不过操作成效很差)。我认为这种恐惧毫无根据,史金纳建立在增强原则之上的假想社会「桃源二村」,以我身为生物学家的角度来看,这并不可能达成,理想主义者的社会(无论是假想或实际)有时没有考虑到地位冲突等的生物学事实,或者企图将它消除,但毕竟我们是社会性动物,因而必须建立位阶制度,群体里竞争地位的现象在所难免,无论是众所认同或规定的领域,所有领域都一样,而且这个现象行使一个重要社会性功能:不管是乌托邦理想国度或马群,位阶制度的完善存在具有减少冲突的作用;大家明白自己的位置,所以不必一面低吼表明这一点。我认为个体地位、群体地位和人类许多其他需求和倾向都过于复杂,至少以长期来看,不可能以事先计划增强的方式达到满足或超乎其上。
反过来看,令行为学者担心的是,他们看得出来在社会上许多地方正确运用增强将大有成效,但是我们却一昧顽固愚昧地使用错误方法,例如,我们给予他国武器和援助,期待他们与我们站在同一边。老天!这种期望自己获得好处而先给他人奖赏的方式是没有用的,甚至在最基本的层面即已引发适得其反的效果(「她邀我到她的派对去只是想要我带份澧物给她,我真是讨厌她!」、「提莉姑妈今天表现得特别和蔼可亲,不知道这个老太婆这次在盘算什么?」)我也不确定我们以强硬手段对付不听话的国家是否较为有效,要是他们不在乎的话呢?如果他们本来就想激怒我们呢?
我知道这种说法可能过于单纯,但是我认为,如果一个国家采取的作法让任一位响片训练者都信誓无效,那么持续这么做才真的是头脑简单。无论于国家或个人层次,身为训练者都应该不断质问自己一个基本问题:我真正增强的行为是什么?
增强原理是威力强大的工具,但是它的应用变化无穷,超乎某些人的预设,事实上有些人还宁愿它不是如此多变。运用增强有如参与一个持续改变、持续有施有受、持续成长的过程,人们发觉到这种沟通的二元双向性本质,变得较能意识到他人,也必然因而更意识到自己。训练可以说是一个必须同时知已知彼的过程,是谁在训练谁呢?双方都历经改变与学习。
有些人把增强理论视为控制、操纵及限制个人社会的方法,但是如同物种改变必须从个别基因开始,社会的改变也必须先由个人开始 – 先从有利个人的转变开始,它不可能由控制、操纵及限制的作法达成,至少这些不可能是长久之计(就生物学来看,作家乔治?奥韦尔的恐怖乌托邦小说『1984』中所描述的世界并不可能实现),生物不只有获得食物和庇护处的权利,也有处于增强性环境的权利。使用并了解增强是种个人经验,这种经验可能导致所有人受益,它与限制压抑相去甚远,它解放了我们所有人,使我们体验、察觉并增进丰富绝妙的行为多样性,而非专注于行为的机械形式。www.lyfpg,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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